桃花庵二三事
原阳新高中六七届二班学生:石章才
一九六一年,阳新一中分为初中部和高中部,初中部校址留在兴国镇儒学垴;高中部校址迁至桃花庵(原阳新简易师范),正名为阳新高中。由于文革,我的高中三年学业,实际花了四年半,但只读了两年书。这四年半既让我们学到了知识,又让我们到文化大革命洪流中,做了时代的弄潮儿,有的甚至做了文革的陪葬品。为此,有人叹息,有人怨天,有人尤人,但更多的为了生存而奋起,迎着逆水而行舟。正象路遥所言:人的生命力,是在痛苦的煎熬中强大起来的。阳新一中百十年校庆之际,让我忆起桃花庵时期二三事,并以此献给我的母校和恩师。
一次违反课堂纪律改变了终身的师生关系
我是1964年从白沙中学(时称阳新二中)升入阳新高中的,入学后编在二班,历经三任班主任,首任班主任是冯琳老师,仅带了一学期,一年级下学期就将班主任换为校教导处许宏蕴主任。桌面上堂而皇之的原因是冯老师身体不好(肺部感染),实质性原因是他带班主任引导学生只专不红。在那个提倡又红又专甚至形而上学的将“红不红”简单化为劳动好不好、劳动好不好的唯一标准是向学生食堂交多少斤蔬菜的年代里,其他班一学期交数千斤白菜、萝卜,而我们班一学期下来仅交68斤,相比之下,班主任工作和别班相差甚远,理所当然的下课了。坊间也就此送给冯老师一个经典雅号:“68斤菜”。
冯老师是教授物理的。他西装革履,衣着毕挺,皮鞋黑亮,戴着眼镜,不多言语,不苟言笑。讲课时惜言如金;一节课的内容刚好板书一黑板,中途不用擦拭(这也成了文革初期他资产阶级思想严重、不热爱劳动——指不擦黑板的证据之一);他讲授时,学生如不集中精力,则稍纵即逝,很难衔接,训导学生时也是每句话不说第二次。刚入学,他给我们的印象是威严、清高、没有人情味,同学们背后议论,这个班主任好厉害,象岳公一般。
一天晚自习,我做完了作业,就看起了《杨家将》小说。为了不被发觉,手在抽屉里拿着书,低着头,从胸前与课桌的间隙看。不看则己,一看就入迷。看着看着,冯老师突然从身后捉住了我的手,我无奈地拿出了书,同时从抽屉里还搜出了另一本小说《牛氓》,我眼睁睁的看着两本小说被没收。由于平时冯老师给我的印象是“狠”,书被没收后只好自认倒霉,学期快结束了也不敢向他提及两本书的事。
那时,老师住的是集体宿舍,几个男老师住在一起。放假前夕,冯老师让我去他宿舍一趟。晚餐后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找到了他。他问我,你的书还要不要?我不敢说“要”,当然也不愿说“不要”,就低着头不吱声。他继续说,“发现你一次晚自习看小说,后来我总注意你,再也没有发现第二次了,说明你改过自新了,以后不要丢下学习去看小说。书在我床头上,你自己去拿。”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,一边点头答应“嗯”,一边急忙拿起书飞快的离开了。
是他对我网开一面?还是威严后面也有温情的一面?我想后者可能性更大。在以后的人生中,他与我亦师亦友、亦父亦兄几十年,一以贯之。
有惊无险的中毒事故
1967年冬,正是“文革”高潮,除了荒废了学业外,学校的生活设施也荒废了。学生食堂停火了,学生澡堂关门了。我只好去当年我的班主任、当时仍没有成家、住在单身宿舍的冯琳老师房间洗澡。
当时老师住的是土坯房子,冬天室内透风,雨天房间漏水,条件很糟糕。冯老师为了给我驱寒,为我生了一个木炭火盆和一个木炭炉子。木炭火盆是为了取暖,木炭炉子既是取暖又可以烧水,让我边洗澡时边加热水。木炭烧旺了,我也准备好了。冯老师就提两只桶出门去水井提水(当时没有自来水),以后的事我就不清楚了。我醒来时躺在校医务室病床上,冯老师和校医站在我身边。待我神志完全清醒后才道出事情的原委。
原来冯老师在我入浴后提第一桶水回来时我仍在洗,第二桶水提到半路他就看到房门开了,但没有看到人。他下意识的喊我,仍无应答。他急忙四处寻找,发现我仅穿一条短裤,上身赤裸,头部朝下裁倒在他门口走廊边的水沟里,胸部以上几乎全弊在水沟下。他急忙抱我起来送到校医务室,校医诊断为大脑缺氧中毒,原因是室内炉火太旺,消耗了大量氧气致使大脑缺氧。如果不是已经开门、如果不是冯老师及时发现施救,都会发生不堪设想的后果。
现在回想起这次中毒事故仍然不免心惊肉跳,在冯老师和校医的关怀下化险为夷。感谢恩师冯琳!感谢校医!感谢桃花庵!
失而复得的手表
一九六八年下半年,学校开始“复课闹革命”。虽说复课,但大部分学生一是仍然在外闹革命,二是回家去了。只少数学生回到教室,由于没有教材,复课也没什么效果。一天,听说冯老师病了,在阳新人民医院住院。晚饭后我一个人去医院看望他。碰巧冯老师不在病房,我就翻看他的床头和床头柜,看他病中看什么书。书未找到,却看到他枕头下压着他的英纳格牌手表,床头柜抽屉满满一抽屉的空香烟盒〔那时香烟都是软包装〕。我就将他英纳格手表装进了一个空香烟盒并与其他空烟盒混在一起,仍然放在床头柜抽屉内。在病房我等了很久,仍不见冯老师回病房,我就留了一张字条回校了。
第二天下午我再去看望他,他讲了他的手表失而复得的故事,我惊吓出一身冷汗。
原来,头天我离开病房不多时,他就回来了,看到我留的字条,知道我去看望过他。后来,他找手表,翻遍了床、柜都未找到。心烦意乱之时,将床头柜抽屉内的空香烟盒全部抓起来丢出窗外。他当时分析,手表肯定是我开玩笑拿去了或藏起来了,也就不再找了。
第二天早晨,他上厕所(那时病房内不带卫生间)路过他病房窗下,因未带解手纸,就去拣头天下午丢出来的香烟盒当解手纸用,拣到第二个香烟盒时发觉里面装着他的手表。这时他才知道我并没有拿走他的手表,而是把它装到空香烟盒子里,因空香烟盒子多且是一起抓起来丢的,所以分不清轻重,不知道手表就装在香烟盒内。因未带手纸,香烟盒包着在野外“睡”了一夜的名贵手表失而复得了。
事后我想,如果不是他上厕所、如果不是他未带解手纸、如果他转回病房拿解手纸、如果卫生工及时清扫了香烟盒,那就无法找回一块价格不菲的手表,我的人格污点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。
从此以后,我再不与人开这类玩笑了。
千年儒学孕育了并继续孕育着灿烂的中华文明,百年一中既造就了石瑛这样的民族脊梁,王平这样征战千里、叱咤风云的将军;又培育了新时代科技工业的领头人彭方远,民族传统文化的传承人、独树一帜的语言学家黄群建,还有一大批各条战线上的精英;也培养了我们这些草民百姓。回忆往事,有的令人自豪,有的令人沮丧;有的甜蜜,有的痛苦。不管是什么滋味,桃花庵的人生经历使我深感无悔。如果能选择再来一次,我会毫不犹豫的仍然选择那所学校,因为那里的老师、那里的同学和那里的学风、那里的文化底蕴让我终身难以释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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